在演讲结束后,一位穿很整齐的上班族男子走到我面前,问我:「吴小姐,你自己是否已经找到身心灵合一的伴侣了呢?」
微笑掩不住他脸上的落寞。虽然这个问题严格思索起来很难回答,我仍然在第一时间点对他说:「是的。」
是的,我的意思是说,我已了解,两个人在一起,因为不管怎么相爱,他还是他,我还是我,我们也各有所好,不可能百分之百match,各方面合起来都及格已经很不错。
天底下没有一百分的情人,就算你对自己,也不可能完全的满意。想找到一个身心灵搭配得都及格的情人,除了努力,自己还要头脑清晰,更需要运气,甚至还要花许多时间,调整自己的预期心理。
真的吗?」他看我答得这么干脆,好像吓了一跳。接着又问:「那他会为你牺牲性命吗?」
换我惊讶得不得了:「我要他的命干嘛?」 他笑了:「说…说得…也是。」
他把亲身经验告诉我。他三十岁,结过婚,有三个孩子,从小家境就不错,对前妻的物质欲望,很少说不,在结婚的时候,他曾发誓要从一而终(他觉得像自己这么忠心耿耿的男人古今中外都很罕见),为她牺牲性命在所不惜,只可惜,前妻不断与比他更有钱的男人有外遇,数年婚姻草草收场,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她找不到比我更爱她的人了。」他依然很有信心的说。
我大概可以推测,他的问题,出在于他对爱情的天真定义。定义出了问题,处处都会出问题。这个故事听起来,好像都是他前妻不知好歹,但两个人相处,若有人百般委屈还合不来,那就是真的合不来,其中的奥秘,外人不可能完全体会,更不能草率论断。
有些人对爱情很执着,但执着到太严肃,没有一点弹性,自己的脑袋未必清楚。让我想起唐吉诃德传里头的中古时代骑士,对着公主发誓,我为了保护你,不惜牺牲生命;但有时却会把风车幻想成敌人作仗,打得自己头破血流,而公主却无动于衷。
太有骑士精神的人,对对方要求也不易降低。若发现公王不过也只是寻常女子,或青楼名妓,挫折感会大到无所收拾。
「为爱牺牲生命」,是许多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故事、武侠小说(金庸小说里有不少这样的至情男女)、童话故事(像人鱼公主)、荡气回肠的电影(像铁达尼号)的题材,我们读到这些伟大的篇章时,常忍不住掉下眼泪。然而,在现实生活里,若把「为爱牺牲生命」当成爱情最高法则,所带来的压迫感,往往使只想好好过日子的一方拼命逃脱。
最可怕的是,如果用这样的超高标准来要求对方,等于迫使别人一爱上你就变你宰割的死刑犯──他遭受的恐怕还是最残忍的剐刑呢。
爱你的人,不会要你为他送命。要送你命的人,最好不爱。这是现代爱情的交通安全手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