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活著

同樣心理生病，或遭遇打擊，有人還是撐了過來

未必柳暗花明又一村，但或許達到「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的境界

●戴曉楓

美國精神科學家William Glasser認為：「每個人都有 自己的優質世界，要和其他人相處和諧，必須嘗試了解他人的優質世界且試著支持。」然而事與願違。

人生的苦惱就在於這輩子碰到的許多人，總是自認「我知道什麼對你好」、「我知道什麼是正確選擇」，並不停將這想法加諸他人，如果對方試圖抗拒，那些自以為是的想法就會接二連三地出現，直到對方最後終於將其視為理所當然地接受。

電影鋼琴師的主人翁──大衛‧赫夫卡與他父親就是典型範例，既無法將對方從彼此的優質世界中排除，卻也無法進入。赫夫卡擺盪在對父親認同的渴求與自由追求鋼琴師生涯中痛苦掙扎，曾經放棄彈琴並罹患精神病，經過十年之久才逐漸重回真實世界。

不單單是他，飽受內外煎熬、強迫自己活動的人物還有永遠在找尋自我認同的作家卡夫卡、因精神病自殺的音樂家舒曼，甚至領導兩次世界大戰的邱吉爾──這位體力充沛、堅忍不拔的英國首相，大半輩子受到他戲稱「黑狗」的憂鬱症騷擾與糾纏。

當代首屈一指的英國精神病學家Anthony Storr在《邱吉爾的黑狗》一書中收錄了十四篇重要文章，以邱吉爾、卡夫卡、牛頓、榮格、佛洛伊德等優秀人物為例，正面探究非凡成就與憂鬱症之間的關聯。

就在我陪伴邱吉爾打擊「黑狗」的當下，現實生活中，有兩則新聞讓我觸目驚心：一是「教育部統計，二○○五年一至十一月，平均每四天就有一名學生自殺死亡」；另一是「喪母痛壓垮憂鬱父，國中教師親手掐死八歲腦性麻痺女兒」。

佛洛伊德對心理健康下了定義：能愛，能工作。看似簡單的五個字，引伸出來的心靈現象源遠流長、海納百川──從出生到死亡，人類對自己生命所做的事都稱之為行為，而行為是由行動、思想、感覺與生理等四個要素構成；只是殊料，許多正值青春的台灣學生竟以自殺的行為來結束璀璨的生命，而那位心理生病的父親則以他個人的感覺與思想決定結束女兒的一生。

我了解人生充滿許多無奈與難以自主的無所適從，我素來不鼓吹「好死不如賴活著」，但這些陌生人的生命告終仍令我心痛，雖然是他們的選擇，即使是在意志錯亂或喪失心志行為能力下的選擇，都讓我不勝唏噓──反觀邱吉爾以九十高壽辭世，儘管他終其一生病痛。

並非鼓勵人要長壽或責怪自殺行為，只是同樣是心理生病，或人生遭遇莫大打擊與艱困難關，但有人還是撐了過來。不敢說從此一定柳暗花明又一村，但或許是達到「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的境界。

好比有專家表示，勒死女兒的老師在事發前若有個支持團體，可能很多情況會得到轉變而有其他發展，如同本文開宗明義所言「嘗試了解並試著支持」的重要性（儘管那未必是優質世界）。我想閱讀也是一種管道，當心理生病的初期，不妨閱讀相關書籍找尋慰藉與協助。

我無法猜測這位父親要如何面對法律制裁與內心煎熬，對他的遭遇深深掬以同情之淚。讓我想起豐子愷的一幅漫畫，場景是座捲起竹簾的樓台、一張桌子空著沒人、上面放著茶壺與三兩凌亂的杯子、天邊懸著一彎孤零零的弦月，題有詩句：人散後，一鈎新月天如水。

畫中不見人，但畢竟「曾經有人」，這種人散後的空無與悲慟，怕不僅是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所能夠描述的感情起伏吧。